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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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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稀罕

姚春娘心裏想著要找人一起過日子,可這事哪有那麽容易。當初她在家足足待了二十來年,千挑萬選才遲遲許了張家,和人結了親事。

從姑娘到新婦再成寡婦,算一算這事也才過了幾個月。

村裏的男人為了避嫌,都繞著姚春娘走,就算是對她起了心思,也不敢往寡婦家門前湊,免得被人戳脊梁骨惹一身糟心話。

姚春娘自然能感覺到村裏人對她的態度,大多不鹹不淡,談不上排擠,但也稱不上熱切。

她有時去河邊洗個衣服,離開時就會聽見背後的人壓低了聲音嗡鳴似的議論紛紛,偶爾順風能聽清幾句,說的也多是“這就是張家那小寡婦”此類的話。

如今姚春娘又和周梅梅鬥了幾句嘴,看戲不小心把自己登上了戲臺,寡婦的名聲一下子傳得更開了。

村裏人既為她年紀輕輕就死了丈夫而唏噓不已,同時也帶著看熱鬧的眼光,想瞧瞧她這個年輕的小寡婦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梨水村究竟能把今後的日子過成什麽樣,是不是當真要步周梅梅的後塵。

姚春娘比別人更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日她照例搬了把凳子坐在屋檐下休息,望著時不時打家門口經過的男男女女,想這事想得入神,連手裏的瓜子都忘記嗑了。

齊聲拿著一把長梯從屋裏出來時,一眼就看見姚春娘這副了無生氣的模樣。

前些日他給她上了幾回藥,聽她哭過幾回,兩人也算共患難了一遭,仿佛私下裏拉近了點關系。

沒想這才幾日,他又變回了從前那悶葫蘆樣,對姚春娘的態度似乎還疏離了些。

眼下分明見她坐在檐下,卻也沒開口打聲招呼,他似乎不太願意又或說不太敢盯著姚春娘一直看,望了她一眼就偏頭挪開了視線。

齊聲把木梯搭上房檐,在梯子腳塞了兩塊石頭頂住,用手晃了兩下木梯,確定梯子架穩了,才扶著梯子兩步並一步往上爬。

之前房子在地動中震掉了幾塊老瓦,他還沒來得及補,現下那檐邊缺了一小塊,連帶著周邊幾片瓦也搖搖欲墜,看著危險至極。

補房看天氣,須得等房頂幹透了才能動瓦。地動前那些日斷斷續續一直在下雨,地動後天公倒是大方地放了晴,但冬日的天太陰,這房頂晾了好些日,晾到如今才幹透。

齊聲登上房頂,站著環視了一番,見房頂沒有其他漏雨碎瓦的隱患,才開始動工。

檐邊松動的幾片瓦不知道搭了多少年,長了薄薄一層苔蘚。齊聲把瓦拆下來,掏出一把木刷子,將瓦片上經年累月長出來的青苔綠蘚刷幹凈後,又仔細鋪了回去。

而剩下的缺口,就得用別的瓦補上。

換瓦多用舊瓦。蓋房子時,有經驗的瓦匠都會把用不完的瓦片碼在屋脊上,以備如今日這般情況的不時之需,是以一般瓦房頂的屋脊總是高高橫出一長排。

齊聲靠近屋脊取了幾片瓦,姚春娘正思索著楞神,倏爾聽見隔壁房頂上瓦片撞擊發出的聲響,她鉆出檐下,站在院壩裏擡起頭一看,才見齊聲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了房頂在補房。

她也不出聲,就只是好奇地盯著他看,目光掃過那高得像是隨時都可能翻倒下來的梯子,心裏有幾分慶幸地想,還好家裏房子沒震壞,不然她可不敢順著梯子爬這麽高。

齊聲家的貍貓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響,縱身從窗戶跳出來,踩著院壩裏的木料靈活地翻上棚子,跳上房頂,蹲在齊聲身邊新奇地盯著他。

那表情看著倒和下面的姚春娘有幾分相似。

齊聲屈膝半蹲在房頂上忙活,他瞧見了貓,卻沒看見底下望著他的姚春娘。

鋪瓦是個細致活,鋪緊了蓋松了之後都可能漏雨,許是嫌貍貓礙事,齊聲伸手把貓抱到了一旁,不想那貍貓黏皮糖似的,轉個身又貼了過去,甩著高高翹起的尾巴去蹭他的小腿,圍著他打轉。

齊聲也不看它,伸手又把它抱開,但下一刻它又貼了回來,擡起爪子去刨他手上的瓦,像是覺得齊聲在和它玩。

來回幾次,齊聲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站起身緩了緩蹲得發麻的腿。

他身量本就生得高,此時立在房頂上,姚春娘仰頭看著他的身影,只覺得他肩寬腿長,高壯得有些過分。

齊聲幹活不喜累贅,身上只一件白色的薄衣,袖子挽了幾折,露出了結實修長的小臂。

貍貓在他腳邊蹭來蹭去,他也不理會,擡眸微瞇著眼望著遠方重巒青山,隨手撩起衣擺擦了擦額上的汗。

姚春娘每天坐在院壩裏遠眺不是沒有益處,至少眼下隔著這麽一段距離她也能將齊聲看得清清楚楚。

她沒有兄弟姐妹,對同齡男人的了解僅僅限於能用眼睛觀察到的粗淺表相。

短硬的頭發、寬大的骨架、大碗的食量和勞作後身上難聞的汗味,沒哪一點吸引人。這也是為什麽姚春娘在家拖成了大姑娘也不嚷嚷著嫁人的原因。

她打心眼裏覺得男人身上沒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嫁人似乎也沒什麽好處。

然而此刻姚春娘看著齊聲,卻覺得自己連這粗淺的認知都太過寡淡。

她的目光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又不受控制地移向了齊聲衣裳下那一片露出來的緊實腰腹。

日光下,一顆反射出微微亮光的汗水從他胸膛流下來,順著他腹部中間清晰分明的肌肉溝壑滑入了紮緊的褲腰。

姚春娘眨巴了下眼睛,莫名看得口幹舌燥,耳根子發熱。

完了。

她咬了咬唇,覺得自己好像當真要變成周寡婦了。

姚春娘也不是沒見過齊聲一身汗氣地幹活,只是那時候他整整齊齊穿著衣裳,全身上下除了手和臉,哪兒也瞧不見,哪裏想過他衣服下的身軀竟然長得和他的臉一樣耐看。

齊聲似乎感應到了姚春娘過於專註的目光,腦袋微微一轉,低頭朝她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見姚春娘睜著那雙水靈靈的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神直白毫不避諱,也不曉得看了有多久。

齊聲動作一頓,隨後像被路過的老流氓撞見在河裏洗澡似的,立馬放下衣擺,身體一偏留個背影給姚春娘,悶不作聲地把衣裳抄進了褲腰裏。

簡直如防賊一般防著她。

姚春娘本以為兩人關系算得上朋友,哪裏想齊聲竟然這樣想她,好像她不是她,而是那無論見了哪個男人都要招惹兩句的周寡婦。

姚春娘皺起眉頭,冷哼了一聲,也不盯著他看了,扭頭回屋,用力關上了門。

不看就不看,好像誰稀罕似的。

齊聲聽見關門聲,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隔壁院壩只剩下一座搭著衣服的晾衣架,而姚春娘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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